我和堂姐以前从来没有相拥过那么长时间,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了。当我松开怀抱的时候,我的眼泪已经暂时的干了。堂姐没有说什么,只是以一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,她这个年龄的女孩真正该有的姿态站在我面前。这就是伊芙琳·德瑞格尔卸下了名为「Black Princess(黑王女)」的铠甲后,真正属于她的姿态。
我刚才一定很失礼吧。想到这里,我低下头,喃喃的说着“对不起”向她道歉。
“安德……答应我一件事。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活着,我不想再看到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这么痛苦了……好吗?”
这种央求一样的语气居然是堂姐对我说的,简直难以相信。
“好的。”
堂姐惨白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抹浅笑。
“我接下来还要去参加公会的会议。会议上我要提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,希望能成功吧。”
“好。那个……路上小心。”
“谢谢。过几天我还会再来的。”她整理了一下衣领,向走廊的出口走去。
她重新穿上了「黑王女」这副由冷酷和理性编织而成的铠甲,走向了属于她的战场。而我站在这里,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。
“——堂姐!”
面前的背影停下了。
“……重新加入公会的事情,我会考虑的。”
话毕的片刻之后,那个背影又向前走去了。
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公寓的走廊上。
不对,不是这样的。
我应该是和她并排战斗的人,而我现在却要躲在厚重的掩体后苟且偷生。
我咬紧嘴唇,紧握着拳头。
“混帐东西。”我恶毒的低声咒骂着自己——那个曾经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而毫无作为,现在甚至连分担她的痛苦都做不到的自己。
我深吸一口气,冲进房间里。在杂乱的储藏柜中,我死命的翻找着那样东西。柜子里积着灰的书本、报纸等等被我一股脑的全部扔在地上。
「四人议会」的成员共有104人,一百名议员和四位议长。但是现在的议会里其实只有102人,有两个议员的位置是空出来的。两个缺席的议员,一个人是因为在上次会议中被弹劾后被逐出了奈特,另一个人就是我。
“找到了!”这是我的议员证。只要有这个,我就能在会议里发言和投票。
我以最快的速度穿上已经许久没有穿过的大衣,冲出房间门。
我要,和她一起战斗——
* * *
“我投……赞成票!”
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身上,窃窃私语瞬间遍布了整个大厅。
我看向吃惊的看着我的堂姐,向她挤出了一个苦笑。
“额……请问您是?”计票员满脸困惑地问我。
“安德·德瑞格尔,「四人议会」议员。我的投票是有效的。”我展示出议员证,计票员走到我面前仔细地看了一番,随后点头道:“他确实是在议会中有发言权力的议员,这一票是有效的,故最后赞成票超过反对票,您的提案通过了,伊芙琳·德瑞格尔议长。”
响亮的掌声从大厅的四面八方传来,堂姐则是从座位上起身对我表示感谢,我回以一个有些做作的微笑。
“请安静,各位女士和先生们。会议还没有结束。不管怎么说,这都太突然了。我们现在应该用接下来的时间讨论如何备战。”已经有两个月没见的维克多·马提拉用话筒说道。隔了两个月再见到这些曾今一起出生入死的人,我激动的差点掉下眼泪来。幸好刚刚已经差不多哭干了,不然我一定会沦为笑柄的。
我向我第一次参加会议,也是我在这之前唯一一次参加会议时坐的位置走去,谢天谢地,那里是空位。而就在我迈开步子的时候,有人叫住了我。
「你在往哪里走呢,快过来」——海伦娜·罗斯布席小姐示意我到她那边去。她今天在鲜艳的玫红色长发上戴了一朵更加鲜艳的红玫瑰,不过我怀疑那朵玫瑰是假花,因为据我所知奈特这地方的气候是长不出玫瑰的,当然也不排除这是哪个花市上买的——不对!现在为什么要纠结这种奇怪的问题……
于是我转身向她走去。她坐在堂姐的右侧,而在她旁边还有一个空座位,这是只有几个座位的第一排中唯一一个空位。
“这个……真的好吗?”坐在第一排的压力可是很大的,况且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。
“别瞎想了,这是给你的奖励。快点坐过去就是了。”旁边的堂姐用久违了的语气对我说。虽然比半个小时前冷漠多了,但我对这语气却十分有亲切感。这才是平时正常的她,那个从前的伊芙琳·德瑞格尔终于又回来了。看来是海伦娜小姐和凯莉小姐对她说了些什么吧。不管怎么说,真是太好了。
“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我一边致谢一边朝那张椅子走过去。
“嘿,干得漂亮,小安。”在我走过凯莉小姐身旁的时候,肩膀被她狠狠地拍了一下。
“别这么叫我……”我嘟囔着落座了。
这时候,那个带着假发的伯爵——是叫卡洛斯顿还是凯洛瑟顿?我有点记不清楚了。总之,那位伯爵清了清嗓子:“咳咳……各位,想必现在大家的思路都还不太清晰,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提案。那么,既然目前已经定下战略目标了,我提议我们现在就先解散,明天上午再来讨论。诸位意下如何?”
我想最后那句「诸位意下如何」是没有必要的。因为他早就已经收拾好东西了,就算会议还要再进行,他大概也会开溜吧。想必他一定不愿意错过下午茶时间——全纽芬兰应该不会有任何一个贵族愿意的。
“阁下……不,没什么。”维克多·马提拉欲言又止,一脸无可奈何,似乎是已经习惯这样的事了。
“那么……我们就暂时先散场吧。”维克多先生叹了口气,向我们这边挥挥手。
堂姐和莱格利斯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,随后也用无奈的语气宣布了散场。
……
我有些尴尬的看着眼前的场景。这帮人真是太奇怪了,动不动就提出要去打安克雷奇堡之类的提案,又动不动就要散场。我有点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吐槽了。
海伦娜小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,轻轻拍了几下我的肩膀,就像是在无奈的对我说「习惯了就好」。
刚刚坐到座位上就要散场,真有你的,阁下。我在心中暗暗念叨。
“走吧。”堂姐从座位上站起来,“他们去喝下午茶了,但是我们还得忙活呢。”
“就是啊。我们还得努力工作保证明天下午他们还能活着喝到Uva(乌瓦红茶)呢。”凯莉小姐一边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着,紧跟在堂姐的身后走了。
说句有些煞风景的话,虽然我对红茶没什么见解,但如果他们喝的是Uva的话,我也有点想去参加下午茶了。就跟旁边这位恋恋不舍的盯着伯爵那一帮人背影的海伦娜小姐那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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